北大“數學奇才”柳智宇出家原因大揭秘(圖)(2)
2010-10-12 10:25:53南方人物周刊
禪學社與耕讀社是他尚佛的發端?
柳智宇因炒得沸沸揚揚,連帶社團陳年往事一并挖出,“包括柳智宇在內,耕讀社三任社長全部出家”
大一入冬時,柳智宇加入了北大的兩個社團——禪學社與耕讀社。柳超美、文勇和張欣一致認為這才是他尚佛的發端。
2006年夏,柳智宇被保送到北大數學系。第一年的大學生活,這個多思善感、極其敏銳的男生與眾多大一生相仿,迷茫、不適,是“經常失眠的上學期和在功課中苦苦掙扎的下學期”。文勇透過他的言談,隱約感到他似乎沒有遇到交流投契的同學,另外“對北大中文課感到失望”。
有幾次去參加禪學社的活動,認識了一位師姐,那時她在藝術系讀研二。不知為什么,一見到這位師姐,我內心就特別的溫暖。師姐講話的聲音很柔和,仿佛撫平內心的傷痕;而她的微笑中流露著淡定,仿佛什么都已了解,什么都能包容。
“我總想為別人做些什么,可是似乎做什么都沒有用。”我說這句話時,聲音是支吾的。“仿佛世界上沒有快樂,做什么都沒有意義,都沒有用。”師姐靜靜地聽著,只是微笑。“即使我幫助了別人,這件事做成了,我還是會找個地方一個人痛哭。”這時,幾滴淚珠已流下我的面頰。
張欣揣測,柳智宇后來淡出禪學社,與這位師姐畢業后去往西安大學教書不無關系。
恰好那年暑假,耕讀社的社長孟祥蘭與柳智宇相熟,問他愿不愿意當副社長,談起了耕讀社的理念,“知行合一”、“歷事練心”,甚動他心,他便同意了。
我覺得他將耕讀社視為一個實現他抱負的地方:一方面是他個人的抱負,一方面是他“挽救蒼生”的抱負。……他認為癥結在于人們拋棄了“中國傳統文化”,故而解決之道在于弘揚這些文化。他也付諸實施,包括每日給底層人民奉粥、給打工子弟學校的孩子們講儒家經典(不過我疑心他已經摻了很多佛學的東西在里面了),以及耕讀社的內部討論和結集成刊。
豆瓣網上,一個自稱與柳同一寢室4年,署名ozone的人稱柳智宇“大一時漸漸開始接觸他后來言必提及的“中國傳統文化”,一開始是儒學,后來才是佛學。”
耕讀社現任社長吳慶前現在與社團骨干們商議決定,凡社團成員一律回避記者采訪。柳智宇因炒得沸沸揚揚,連帶社團陳年往事一并挖出,“包括柳智宇在內,耕讀社三任社長全部出家”、“
耕讀社原由北大02級哲學系研究生鄧文慶一手創辦,他后在福建某寺剃度出家,現是龍泉寺的顯慶法師。”
他在北大未名BBS發的帖子上,則不乏對柳智宇的敬服:……有一陣子耕讀社真的只剩他一個骨干了。……僅過了兩三年,他就凝聚了一批摯友,將耕讀社建設成許多人的精神家園。
另一名社團前社員署名“核桃酥”,也在北大未名BBS上發帖子,講述柳智宇主管社團工作時,利用私人關系,加強社團和仁愛慈善基金會的合作。開展過奉粥、助學、與新疆內高班聯誼等公益活動。
該基金會坐落在鳳凰嶺腳下,緊挨龍泉寺。基金會的成員中有一些佛教徒。
“如果說有人因此對佛教產生興趣,那也是因為基金會慈善的理念與行為打動了他和我們。”“柳智宇有佛教傾向,……他從來沒有主動向我們闡釋佛家思想,他對佛經的研習,只是個人行為,如果有同好,便會一起研讀,完全自由。”“核桃酥”寫道。同時他又覺得柳智宇“自己也沒有完全分辨清楚,他的追求是不是可以在佛家思想中得到體現;他理解的佛教,也并不完全是佛經上宣示的佛教。”
我們覺得自己缺少發心,……發心,是發自一顆真摯的心、同情的心、感恩的心、渴望成長的心、對真實而鮮活的生命的向往,是發自我們的本心,不是發自野心、諂媚討好的心、計較利益的心。
佛教中講求的“發心”在柳智宇后來的文章中一片赤誠可尋:
——大二快期末的時候,在耕讀社看了兩集《孔子傳》,……當時非常感動于孔子的人格和為天下蒼生追尋大道的胸懷。寒假回家就和父母一起看了全劇,當時就立志要作孔子這樣的人,也希望能找到像孔子這樣的老師。
—— “獨立之人格,自由之思想”這句話自五四以來就成為中國人精神的理想。從小學起,教科書里就告訴我們,要敢于懷疑權威,要有自己的思想。可是想一想,我們活到今天,有多少自己的思想呢?……我們從小學和中學接受應試教育,分數至上,很少有自由思想的空間。到了大學以后,一下子面對五彩繽紛的世界,不同的價值觀、不同的人生的方向,發現自己沒有取舍的標準。懷抱很遠大卻顯蒼白的理想,卻不知如何開始行動;未來似乎充滿希望,又似乎離現實非常遙遠。
——孔老師,孟老師啊(子就是老師嗎),教教弟子吧。弟子一直在向上仰慕和希求,愿冷漠、孤獨、傷害離我們遠去,愿善良、仁慈、忠誠、智慧的光輝遍灑人間。
還有那些點點滴滴,樸拙甚至略帶迂闊的“自觀”:
以前總不知道如何與父母相處。接觸了傳統文化,我就一直想怎樣孝順父母,讓他們開心。有一次我聽說可以給父母洗腳,我寒假回到家就對父親說,我幫你洗腳吧。父親非常奇怪。我告訴他原委,他很不屑。我計劃中的第一件孝行就這樣泡湯。后來一起去買面包,父親要多買一點,我說:“不能太貪,要注意節約。”他生氣地說:“你怎么這么機械,你要學什么東西都學成這樣子,我可對你非常失望。”……最近才搞清楚,原來孝道最重要的,不是形式,而是能否從內心深處體諒父母的用心。
吳慶前說,我仍記得他當年一心向佛時候跟家里的爭執,后來他的父母拗不過他只能隨他信了佛。他向周邊的人宣揚教義,包括我們這些室友和他的父母。
兩年前,他就動過出家的念頭
在聽到樓宇烈近似兩年前的發問后,他一反往日,溫和又不失倔強地問道:“您怎么知道我不懂太多佛法?”
Ozone的某些說法被北大哲學系博士生導師、宗教研究所所長樓宇烈不經意地證實,“兩年前,他就動過出家的念頭。”
他清楚記得,當初正是因為柳智宇的父母知曉兒子心意后,堅決不同意,誠請耕讀社社員帶著兒子來見他。交談長達數小時,樓宇烈語重心長,“我不想干涉他的決定,但希望他能更慎重。很多人生的決定要了解全面,深思熟慮。他究竟知道佛法多少?僧團生活多少?究竟知道現在佛教現狀多少?每年有多少人出家后又還俗的?如果貿然出家,終不是好事。”
柳智宇聽完后,當即點頭稱是。
今年7月份,文勇與幾位教過柳智宇的教師,正等待著柳家的宴請,為柳智宇即將赴美留學餞行,并接受其家人的謝意。
“最后沒搞成,智宇從北京回來后,估計又與他父親爭吵了起來。臨走時,火車站距離他家非常近,柳老師都沒去送兒子。”這是文勇最后的記憶。
這個夏季,正在家為兒子高興忙活的柳超美夫婦,不意接到了柳智宇的來信。在這封信中,“他說了他的事。之后,我們就去問他。”柳超美在車上說。夫婦二人趕到龍泉寺后,柳智宇起初并不愿現身相見。
“后來還是隨他們回到武漢。因為他祖母年歲已高,十分想念他。”樓宇烈略知詳情。
在家中,柳超美當著兒子的面撥通了樓宇烈的電話。
“作父母的肯定想不通。在世俗眼中,他放棄了一條黃金大道。父母更加感到,他們白白辛苦一場,心血付諸東流。”
“我跟他父親說,你可以跟他講,如果他認為出家是種解脫很好。但是他的解脫不能建立在父母的煩惱上。如果取得父母同意,出家不是更輕松?”樓宇烈說。電話轉至柳智宇手中,在聽到樓宇烈近似兩年前的發問后,他一反往日,溫和又不失倔強地問道:“您怎么知道我不懂太多佛法?”
“大二暑假那年,他來華工大找過我。他講話更沉穩了,不愛笑,走路慢騰騰地像一名學究。老愛引用一些句子,講一些禪理。”
張欣不太了解好友在大學期間的內在變化。畢竟,4年中他倆僅真正相聚了兩次。他對文勇說,他希望柳智宇“再多走一步”,“到美國體驗一番。他會發現他過去的圈子太窄了。”他的想法契合了文勇的隱憂,“我相信那孩子。但我擔心環境與他的期望有距離,讓他心理上有落差。佛門并不清靜呀!”
樓宇烈則對柳智宇直截了當,“我說你對佛法的了解不甚高明。第一在‘孝’字上,你處理得就不符合佛教精神。第二,我不主張年紀輕輕出家。你對社會都不了解,即使你下定決心出家,想去度化眾生,你對眾生的內心有什么真正掌握?又怎么度化?你好像說有獻身精神,可是獻身何其容易?”
10月過后,柳超美想約上文勇再度上京,期冀兒子能稍許聽進老師的話。他又泄氣道,“有下落我才能來,否則又有什么用呢?”期冀混合憂心忡忡,是綿綿無盡的父愛:“柳智宇現在很難。你們非給他貼張標簽,他像動物園里動物被人圍觀一樣。他以后還要學習,還要在社會上為人處事的呀!”
“他不和普通居士待在一起。他在僧團里面準備剃度。”龍泉寺里,賢雷和尚站在一塊殘磚上,望著齋堂外人出人進。
客堂對過,一個蹲在石階上的居士則說,柳智宇走了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大概到別的廟去了。他也是北京某大學畢業,預期今年剃度。
倒是正殿外一湖低洼的秋水,平面如鏡,不生漣漪,好像啥事都沒發生。